第三十章 旧渡仍许借归船-《覆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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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飞若有所思,微微颔首,却又忽然伸手按住了几案案面,而对面正要举杯的李进微微一怔,也是恍然醒悟。

    只见其人不慌不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才稍作询问:益德这就要走了吗?

    份属两处,敌我分明,虽然是旧交,却不愿退之兄再难做了!张飞一直没有拿上几案的那只右手微微上抬,此时才露出端倪,原来那只手上居然一直紧紧握着一根极长且样式古怪的铁矛,其人从中而握,矛头正对李进。还请退之兄早早送我过河。

    这算是不让我为难吗?李进指着长矛反问,看似苦笑,其实随意。

    退之兄自己技不如人,被我擒获,还想如何?张飞明显不以为然。足下且莫说今日下午在秦亭市集领着这么多军士是偶遇于我真若是不想为难彼此,便假做不识,放我渡河便是!

    我也是没辙。李进登时无奈。军中整编以后的部队,如今皆有专门的主簿长史辅佐。主簿监察后勤钱粮不提,还直属于车骑将军府主簿郭图郭公则,而长史监察军务参赞军事,虽无调度之权,却可以直接向车骑将军总幕府的陈宫陈公台汇报今日长史去了济阴我家中做客,主簿却在,所以那个军士认出你后,回营一嚷嚷,便直接惊动了他,否则我何尝愿意去与益德兄当面,弄得彼此如此难堪?

    这倒是错怪退之兄了。张飞晒笑一声。说起来,如今军中主簿长史直属于上,似乎也是定例了,淮南那边也是如此

    都是跟卫将军学的。李进无奈摇头。还有屯田军师制度

    不说这些了。张飞握住手中蛇矛,微微上抬,放声而笑。承蒙故人招待,还请退之兄再送一送我将来有缘,咱们再来叙旧。

    好说,好说。李进一声叹气,却是无奈起身。

    随即,二人扔下金堤上的酒菜,李进赤手在前,张飞持矛在后,二人一前一后相距区区数步,往金堤下缓缓行去。

    金堤之上,固然是并无他人,但金堤之下,还有金堤下方的渡口之中,此时借着头顶圆月,根本不用灯火相助便能窥的清楚,却是密密麻麻聚集着足足百余不止的披甲执锐武士,而且个个刀剑出鞘,弓弩上弦俨然是久候于此了。

    至于张益德和李退之,二人目不斜视,根本理都不理周围这些武士,而是直接前行来到下方渡口处的一条木制栈道前,然后先是有士卒牵来带着包裹的一头高大战马,而李进主动为张飞挽马之余,复又往木栈两侧的河中各自一指,彼处已经备好一大一小两艘渡船,却是要张飞自行抉择。

    如此姿态,若非张飞手中尚有一矛直指对方腰间,就好像真的是旧友相送一般。

    还是小船吧!张益德看了看光是船夫便要数十人的大船,也是一声感慨。战马用别的船专程运过去便可,唯独事到如今还要劳烦退之兄亲自划船送我渡河,着实过意不去

    全听益德的。

    李进完全不以为意,直接撒开那匹战马,与张飞前后上了那艘只能乘两三人的小舟,复又轻松在对方矛尖前坐下,静候对方坐好,方才直接握住双桨,轻松向河中荡起。

    二人同舟,在月下悠悠向北而去。

    旋即,数十甲士外加一名高冠文吏匆匆带着张飞战马上了大船,复又惶惶启动大舟,在相隔百余步的距离处,与小舟平行相随。

    而小舟行到河中,李进却又忽然停止了划船。

    何事?张飞缓缓相询。

    有一事想问益德。李进握着船桨,正色相对。金堤之上虽然无人能闻,但我却一直没有问出来,只有在此处方能从心所欲

    退之兄请说。张飞虽然微微蹙眉,却并未有拒绝之意。

    愚兄想问问益德,为何没有讽刺我不知恩义,从袁而抗旧主?李进咬牙言道。以你的本事,总不至于是为了方便渡河,不想平白激怒于我吧?

    就问此事?

    就问此事。李进恳切而言。你我共为卫将军旧部,今日你闻他可能有困厄,便弃淮南重任,千里行单骑至此,我固然敬服你的义气,可你当众擒下我,却为何没有当众质问我一声呢?须知道,当日在邯郸城下,我与关云长曾有对面,其人擒下我侄,复又见我,便当众骂我是背主之人我当时仓促而走,固然是为了侄子性命,但又何尝没有几分羞赧呢?而益德今日风采,让人敬服,原本可以骂我更多,却为何不骂?

    若是当年弱冠之时,所见所历少时,或许会骂。张飞先是一时沉默,却又摇头不止。但后来见识日长,却多有思索

    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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