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瓶蛊虫 为何连阵法也能自学-《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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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一圈守卫依旧似石雕一般,沉默不发一言。只有桌上蜡烛燃烧发出细碎声响,一缕青烟自火光中飘出,直直向上升起,到了半空方才四下消散,给原本就粘稠的空气加了几分呛鼻气息。

    模糊,寂静,凄冷,阴暗。

    这间小小的暗室,就像是冥月墓的缩影,陈旧腐烂的压抑感如同恶魔,漂浮游荡在每一个角落,密不透风包裹着,带来近乎于窒息的焦虑与痛苦。

    萧澜不知道,那么喜欢清风与明月的陆追,是如何在墓穴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漆黑如渊的日夜。

    阿魂送来的被子又大又厚,能将萧澜整个人都裹进去,隔绝出另一片世界。一半被子被压在身下,他的手用极其细微的动作探了一遍,里头果然夹着一个绢帕。

    暗室中的光线原本就微如萤火,被厚重的被褥一隔绝,更是连半分亮也透不进来。那空空妙手的书信是用药水所书,在黑暗中发出暗绿的亮光,恰好能看清每一个字。只说药师准备的蛊虫已被他偷梁换柱,让萧澜只管按原计划行事便可。

    “姑姑。”外头传来说话声。

    萧澜闭起眼睛,继续躺在地上大睡。

    鬼姑姑推门进来,就见地上饭菜散落,碗盘胡乱滚着。监牢中间鼓着被子,萧澜正睡得四仰八叉,不由眉头一皱,厉声呵斥周围守卫:“一个个都瞎了是吗?不知道将地上打扫干净?”

    萧澜眼睛未睁开,只枕着手臂搭着腿,吊儿郎当道:“姑姑看不惯我这窝囊样子,只管骂便是,何苦要迁怒不想干的人。”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鬼姑姑屏退众人,独自站在监牢外,“从小到大,你也不是只同我闹过这一次别扭,有何好看不惯的。”

    萧澜道:“姑姑去查黑蜘蛛与食金兽的事情了吗?”

    鬼姑姑点头:“查了。”

    萧澜总算是睁开了眼睛,盘腿坐起来:“可有收获?”

    “你说得没错,黑蜘蛛的确与人暗中勾结,在冥月墓中开凿了不少新的暗道。”鬼姑姑道,“也运了不少财宝出去。”

    萧澜道:“那姑姑打算如何处置他?”

    “在那些暗道中,有许多是我先前不知道,甚至连想都没想过,那里竟然也能开凿出一条路来。”鬼姑姑道,“他,或者说他与那食金兽,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萧澜试探:“所以?”

    鬼姑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多有苍凉与失望。

    “若我没猜错,姑姑也是想打开这冥月墓的吧?”萧澜轻嗤一笑,挑眉对视。

    鬼姑姑却问:“我为何要打开它?”

    “为了宝藏,为了武林秘籍,甚至是更多想不到的奇珍异宝。”萧澜道,“多少武林中人对此趋之若鹜,姑姑空守着这冥月墓,难道就从未动过半分心?”

    鬼姑姑道:“你先前可从未管过这些。”

    “先前我一直想不通,姑姑为何会对黑蜘蛛不管不顾,任由他拉帮结派。”萧澜道,“现在才明白过来,因为他这些私底下的动作,会为姑姑省下许多事。再进一步,若他当真运气好,误打误撞破了冥月墓机关,那连红莲盏也嫌多余,哪里还用费尽心思抢来夺去。”

    鬼姑姑并未反驳,却问:“你喜欢这漆黑的墓穴吗?”

    “原本是喜欢过的,至少这里很安静。”萧澜道,“可现在姑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将澜儿往外赶。”

    “我的确想将你赶出去,让你带着冥月墓一起出去。”鬼姑姑单手握住铁栏,声音沙哑,幽幽像是传自地下,“可你呢,满心都是陆明玉,辜负我多年苦心栽培,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原来姑姑是想将家搬到地面上,不愿在屈居墓穴里。”萧澜叹气,“多简单一件事,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鬼姑姑挥手,一道凌厉掌风打得萧澜整个人都晃了晃。

    齿间漫上些许腥甜,萧澜捂着胸口,微微闭着眼睛。

    “装疯卖傻。”鬼姑姑居高临下看着他,语调冰冷。

    昏黄的光线跳动几下,灯中最后一截蜡烛也化成泪垂下,只有一根灯芯,依旧顽强地燃烧着,发出几不可见的光亮。

    萧澜整个人都隐入黑暗中,半晌之后方才开口:“姑姑是想带着冥月墓中的宝藏,永远离开这里吧,从小就指责澜儿心太野,原来姑姑才是最厌恶这漆黑墓穴的那个人。”

    鬼姑姑并未反驳。

    经过数百年的岁月更迭,这墓穴内已经一天比一天要更加腐朽,阴冷,潮湿。那偶尔渗漏的水珠,那四处盛开的红色小花,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墓穴终有一日会坍塌,将所有的珍宝与秘密都深埋地下。待到那时,机关虽毁,却会有数之不尽的武林中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从四面八方贪婪地围上来。

    没有了镜花阵,没有了精妙的墓道机关,单凭冥月墓中的弟子,又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只有在墓穴毁灭之前,将里头的宝藏与秘笈先找到,才能实现自己毕生的心愿,建立起新的教派,令中原武林闻风丧胆。

    她一生做事谨慎,几乎是步步为营,只出过屈指可数几次乱子。一是海碧,二是翡灵,三便是萧澜。讽刺的是,这些都曾是她最看重,最疼爱的人,可也都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了背叛与离开。

    心中有再多怒火与不甘,海碧与翡灵都早已不在身边,唯有一个萧澜,这回她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永远将人留下。

    萧澜问:“姑姑又想故技重施,将我的记忆全部拿走吗?”

    “你将来会感谢我,感谢我今天替你做出的所有决定。”鬼姑姑道。

    萧澜头靠在铁栏上:“此番我回来,原是想和姑姑好好讲道理的,却没想会落得如此下场。”

    “是想和我讲道理,还是想查明陆明玉究竟中了什么蛊,好回去替他解毒?”鬼姑姑问。

    萧澜在黑暗中笑了笑,没说话。

    “你明知道这次回来会有危险,可最终还是来了。”鬼姑姑道,“如此一说,我倒是该感谢陆明玉,能将你骗的团团转,眼看着前头是荆棘陷阱,还能闭起眼睛往里跳,省了我不少事情。”

    “现在我被困于此,或许顶多再有个三五天,便会记忆全失。”萧澜道,“死也死个明白,姑姑总该告诉我,合欢情蛊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姑姑不会再听信你任何话了。”鬼姑姑将手伸进铁栏,用冰冷粗糙的手背缓缓滑过他的脸颊,“哪怕是在记忆全失的最后一刻,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死心吧。”

    萧澜侧首躲过她。

    鬼姑姑在一片寂静中看了他许久,方才将手抽回来。

    三枚银针自墙内弹出,飞射入萧澜的脖颈。

    寒冷而又锐利,吞噬掉所有意识,只余下永恒的黑暗。

    鬼姑姑起身出了暗室,守卫再度鱼贯而入,将昏迷的萧澜团团围住。

    阿魂在外头焦虑万分,又不敢打探消息,只在大殿中团团转。

    空空妙手倒是不紧不慢,一直闭目靠在一根大梁上,看似在惬意养神。

    “老,老前辈。”阿魂实在忍不住,在下头低声唤他。

    空空妙手被叫得心烦,孙儿跟着自己纵横墓穴的春秋大梦被吵醒,满心都是火,睁开眼睛粗声粗气道:“有事?”

    “老前辈不去想办法看看吗?”阿魂道,“少主人被关在铁笼子里,惨得很。”

    空空妙手摇头:“这算哪门子的惨。”

    “那还有姑姑呢,姑姑平日里再生气,也不会这么责罚少主人,这回定然是气急了。”阿魂又道,“她去找了许多次药师,药师不是好人的。”说到这里,声音更小了几分,生怕会被旁人听到,“老前辈就不担心少主人吗?”

    “只管放宽心。”空空妙手重新闭上眼睛,“我比你更担心他。”

    阿魂站在下头,还在眼巴巴等下一句,至少能将计划说一说。空空妙手却已经重新睡了过去,他只有在心里狠狠一跺脚,继续在大殿里头背着手转圈,心乱如麻。

    与此同时,日月山庄。

    陆追泡在药浴的大桶里,湿发贴在肩头,脸颊红润而又健康。

    阿六在外头敲敲门,然后便端着一碗新的药汤进来,替他加进了浴水中。

    温度升高些许,浸进骨头缝里,更舒服了三分。

    陆追几乎连眼睛也不愿睁开。

    阿六端着小马扎坐在他身边,盯着看了一会,道:“爹。”

    陆追道:“嗯?”

    “我发现这叶谷主挺神的。”阿六道,“爹的脸色比起在那青苍山时,不知要好上多少。”

    陆追笑笑:“江湖第一的神医,岂是浪的虚名。”

    “这日月山庄真是个好地方。”阿六高兴道,“爹还是多住一阵吧。”

    “这是别人家,沈庄主又不肯收银子,哪能一直厚着脸皮住下去。

    陆追敲敲他的脑袋,“我们是来治病的,治得差不多也就该走了。”

    “治病哪能差不多,那得全治好才成。”阿六道,“我今日去帮着厨房劈了满满一房柴火,还将石磨给修好了,往后天天干活,也不算白吃白住。”

    陆追“噗嗤”一声笑出来:“岳姑娘呢?”

    “睡了。”阿六道,“她也想来看爹的,可后来听谷主说这药浴要泡一个多时辰,就改成明早来了。”

    陆追问:“何时能成亲?”

    阿六拍胸道:“现在就能。”

    “想得美。”陆追好笑,“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多少人等着要,你未说媒未下聘,这么就想带着跑?”

    阿六嘿嘿道:“我乱说的。我问过岳姑娘了,她说要等这一切风平浪静后,再让我上门提亲,喜事也要在朝暮崖办的,她想去那里。”

    陆追道:“你可当真是运气好。”

    “爹的运气也会好的。”阿六道,“现在已经慢慢变好了。”毕竟有江湖第一的神医朝夕守在身边,这在以往可是沈盟主才有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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